梦对心理咨询的启发意义（1）：初始访谈_重庆心理咨询|心理医生|婚姻情感心理咨询师【心旅心理咨询中心】

梦对心理治疗工作有非常重要的启发意义。这一点，无论怎么强调都不过分。

从某种程度上讲，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建立在他对自己爱玛打针等一系列梦的深入分析之上[1]，荣格的分析心理学理论始于他对自己梦见地下室有两个头盖骨和陶器碎片的独到分析之上[2]。所以，梦被视为病人材料中最重要的部分，现在梦仍然被许多精神分析师视为分析病人潜意识信息最为重要的来源。梦对所有分析师显然具有特别的意义[3]。欧文·亚隆说得很干脆：“梦可以为有效的治疗提供无价的帮助。”[4]

荣格对梦的作用更是推崇备至。他说：“患者和我一起向每个人内心深处的那位200万岁的人讲话。归根结底，我们的大多数困难来自失去了与我们本能的联系，失去了与储存在我们心中未曾忘却的古老智慧的联系。那么，我们在哪里与我们心中的这位老人取得联系呢？就在我们的梦里。”[5]。他还说： “梦是探究人的象征能力的最为常见的、最易普遍为人理解的、最易于接近的源泉。”[6]

在长达六十多年的心理治疗实践中，荣格非常重视梦的作用。他认为：如果来访者仅仅讲述自己的现实与经历，而听不到梦，他就会觉得不踏实，就很难真正的理解来访者的生活与人生。

因此，梦的分析与梦的工作，是心理分析中最重要的方法与实践，也是所有深度心理治疗的基本功。有梦就可以深入来访者的心灵深处工作，就可以沟通意识与潜意识，从而走向人的自性化。

     通常在初始访谈的前后，来访者和咨询师可能都会做关于心理治疗的梦。

弗洛伊德认为：第一个梦是无价的记录，向治疗师显露了核心问题，因为病人无意识中的那个织梦者仍然懵懵懂懂，并没有防卫[7]。那些展开疗程的初期所做的梦，经常可以清楚地揭示重要的病因。

在分析的过程中，荣格博士认为，初始之梦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因为根据他的观点，初始之梦通常具有预测价值。与下决心从事分析的主张相伴随的常常是一种感情上的剧变，这种巨变摇撼着心灵的深层，而原型的象征正是从心灵的这些深层中产生的。因此，初梦常常展现“诸集体意象”，它们为分析提供一种总体的观点，并使分析者能够深刻地洞察做梦者的冲突[8]。“这种向前展望的功能……是在无意识中对未来成就的预测和期待，是某种预演，某种蓝图，或事先匆匆拟就的计划。它的象征性内容有时会勾划出某种冲突的解决……”[9]

荣格认为：在某些事件真正发生很久之前，梦有时会预先显现这些事件。这并不是奇迹，或者是一种对经历过事件的前认知（precognition）。在我们的生活中，为数众多的危难皆有着其漫长的潜意识历史。我们一步一步地向它们走去，对于正在积聚的灾难一无所知。然而，我们的意识不能感知到的东西，常常被我们的潜意识感知，潜意识通过梦的方式向人们显露启示要旨[10]。

梦是具有征兆作用的，这一点在中国古代得到了理论家的公认，但具体内容却不同。一般来说，信仰主义者认为梦能预示清醒生活的吉凶祸福。《周礼》卷二十四注：“梦者，人精神所寤可占者。”《疏》：“谓人之寐，形魄不动而精神寤见，觉而占之。” “梦者，缘也，精气动也，魂魄离身，神来往也。阴阳感成，吉凶验也……梦者，告其形也。”王充《论衡•订鬼》：“且梦，象也。吉凶且至，神象，熊罷之占，自有所为。”[11]

     但是，荣格提醒我们，不要把所有的梦都看作是对未来的展望，因为很可能只有极少数才具有这种性质。荣格说：“唯有每个细节都完全相符才能称为预言，才可以称之为预见未来。”[12]

总而言之，初始访谈之梦大多具有三种意义：

1、揭示来访者的潜意识情结或主要心理冲突
2、呈现来访者的资源、情绪能量点
3、预示以后心理治疗工作的方向、解决的途径

下面几个初始之梦，就展现了梦的深意。

【梦例1】

梦见自己进了一间很大很大的餐馆，里面热闹得不得了，进去后看见有客人领着大约6-7岁的小男孩小女孩（洗得干干净净，穿着肚兜），进了包房。然后有人招呼我，递给我一个黑色塑料袋。我不敢打开看，潜意识里知道是被解剖并洗干净的小孩。我拉住一个服务生，问他是怎么吃的（实际我想问价格，我怕太贵承受不起，好象是我请客，还有朋友在外面)。他说他也不知道，就带我到咨询台。我问里面的穿白衣的男人：“大概多少钱一个小孩？一般怎么吃呀？”他回答：“一般500多一个，主要是吃喉管。”我一听，心想太贵了，就把那包东西递还给服务生说：“那我再看看吧。”然后忐忑不安的慢慢走了，心里很担心，怕有人追出来说我开始拿了东西后来又不要，又怕他们有打手把我抓进去也弄来给客人吃……还好没人追上来。

    第二个梦是昨天做的：我进了一个类似博物馆的房间，里面空间不大，这时旁边有人介绍。我一看，在中间一个大桌上有个标本，是个打开的头颅，解说者说这就是人的大脑。这时，有人拿起旁边的调羹伸进去舀起人脑就尝了起来。解说者说：“大家都可以试一下。”我一看，赶快走出了房子，心想：“太可怕了，我怎样都不会试的……”

【对梦例1的分析】

这是一个来访者在刚刚接受了心理治疗之后的梦。

在荣格看来，“梦是潜意识心灵活动的直接表达。”[13] 这个梦就非常生动形象地呈现了梦者对初次接受心理分析的感觉和看法。

心理分析是非常野蛮、可怕的：“怕他们有打手把我抓进去也弄来给客人吃”、“有人拿起旁边的调羹伸进去舀起人脑就尝了起来”，而且心理分析价格昂贵，让他难以承受：“一般500多（元）一个”。因此，梦者对进入心理分析非常畏惧，以至于想放弃了。“6-7岁的小男孩小女孩”，暗示梦者的情结很可能固着在六、七岁，此情结可能与性别认同相关。梦者特别强调“洗得干干净净，穿着肚兜”、“被解剖并洗干净”，显示了其追求完美的强迫倾向。“大桌上有个标本，是个打开的头颅，解说者说这就是人的大脑”，表明梦者有高度理智化的倾向，梦者对理性的心理分析特别恐惧。“主要是吃喉管”，说明心理咨询师的主要工作方法是请他表达、宣泄情绪，而这种方法让梦者感觉无法接受，就像自己的咽喉被咨询师吞吃了一样。

这个梦是个重要的提示：心理咨询师不要急于做理性上的分析，工作方法不能粗暴野蛮，而要考虑到梦者的心理承受能力；心理咨询师若要对这个梦者继续开展工作，首先要建立并巩固工作联盟，降低其分析的欲望或分析强度，减轻梦者对心理分析的畏惧心理，以梦者可以接受的方式、节奏开展工作。

【梦例2】

    昨晚梦见一个叔伯兄弟全家都死了，包括三哥家、大哥家和二娘。事情发生在一个叫“唐官屯”的地方，在路边很深的池塘里的水面上被放置了很厚的草甸，路上的人往往意识不到危险，踏在上面就会沉下去。三哥家的人就是这样，一个人掉下去，其他人去救，也被拉下去了。记得梦里管这种情况叫bulun，似乎还有更危险的情况叫buleng。现实中三哥开个小公司，家里三口人，大哥是一位特级伤残军官，再婚后家里有四口人，加上二娘全家也就八口人，但在梦里却知道去世了三十多口，而且梦里三嫂是幸免于难的，因为她怀有两个月的身孕，所以没法救人，所以得以幸免。

【对梦例2的分析】

    梦者是一名男性咨询师，当天的咨询对象是一名年轻的女性性工作者。

咨询结束之后，咨询师反思接这个个案是不是值得接？当时决定接，一是感觉她太可怜，另一个也是想磨练一下自己，最后决定还是继续下去，然后就是在未来的工作中使用人本疗法还是认知疗法上纠结，焦虑到下半夜才朦胧睡着，睡前暗示、希望潜意识帮自己选择一下疗法，然后就有了上面这个梦。

    如果梦中的“Bulun=不伦”，那么“不伦”的感觉，很可能是女性来访者投射到男性咨询师身上的信息。以此猜测：这个来访者的心病成因，或许与乱伦禁忌相关。

   这个梦也是在提醒做为咨询师的梦者：做这个个案很危险，如果咨询师意识不到这种危险，冒然去做咨询，虽然表面上看似很安全，但真正深入下去“救人”，咨询师会被个案一点点吞噬，最后掉到个案的情绪水潭中去。所以梦中管这种更危险的情况叫“buleng”，这与中文“不能”的发音“bu neng”非常接近。

梦者后来对“唐官屯” 因癌去世的姨妈的联想，以及对大哥的伤残军人身份的联想，或许进一步说明了梦在预示：单凭爱心和闯劲，咨询师目前很难帮助这个个案。或者说，不能做为拯救者去救助这个个案，否则会被个案的负性情绪能量吞噬，“死”得比较惨，或者非“死”即“残”。

   同时，梦所显示的咨询师的行为模式，可能也需要注意。因为这种行为模式，往往是一个人的助人情结无意识影响的结果。咨询师如果像梦中的三嫂一样，怀揣希望，但不为所动，适度克制自己的助人情结，放弃拯救者角色，回归到咨询师陪伴者的角色，反倒是希望所在：幸免于难的三嫂，是因为怀有两个月的身孕（象征孕育的是咨询的希望之光），不去救人，反而幸存。

【梦例3】

    我站在一个黄绿色的长方形池塘边沉思。突然感觉到一只蟾蜍钻进了我的右腿裤管里，趴在脚后跟之上，粘乎乎的，非常不舒服。于是，我就想甩掉它，却怎么也甩不掉……

【对梦例3的分析】

   梦者是一名女性咨询师。咨询师在做完一名男性来访者的第一次咨询之后，感觉到被来这个来访者诸多挑剔、否定，咨询师头昏脑胀，非常疲惫、厌烦、沮丧，苦想冥想：今天的咨询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当晚即做了这样的梦。

梦境虽短，却蕴藏着非常丰富的信息。

先说池塘。池塘，通常象征母亲；池塘之水，象征母亲的爱。为什么这样说呢？水，通常是情感滋养的象征。同样是水，与江、河、溪流之水相比，池塘的水常常是封闭的，静止的，不流动的。这与一个人早年的母婴关系非常像。

依照精神分析师马勒的观点，自闭阶段起始于婴儿出生，并持续到出生后的第三到第四周。处于生命的这一早期阶段的婴儿，主要关心自己紧张度的降低，几乎意识不到有另外一个人是对他负责的[14]。实际上，母婴关系大多是自闭的，很少向外的。所以，池塘可以象征母亲，也可以象征母爱。水质的清澈程度，通常象征着母爱的质量。

再说脚后跟。《圣经·创世纪》：“我又要叫你和女人彼此为仇，你的后裔和女人的后裔也彼此为仇。女人的后裔要伤你的头，你要伤他的脚后跟。”上帝在这里说的“你”，指的是伊甸园里的蛇。在梦的工作中，作者也发现，当梦者说“我梦见被蛇咬了”时，询问梦者被蛇咬伤的部位，常常就是梦者的脚后跟。

    古希腊神话中的俄狄浦斯，是oidipous的音译，在希腊文的意思即为“肿胀的脚”，而他一生的命运正与创伤紧紧相连：俄狄浦斯出生时，神谕表示他会杀死父亲。为了逃避命运，父亲拉伊奥斯刺穿了新生儿子的脚踝，并将他丢弃在野外等死……

另一个古希腊神话中的阿喀琉斯是个英雄。传说他的母亲曾把他浸在冥河里使其能刀枪不入，但因冥河水流湍急，母亲捏着他的脚后跟不敢松手，所以脚踵是他最脆弱的地方，因此埋下祸根。长大后，阿喀琉斯作战英勇无比。在特洛伊战争中，他杀死了特洛伊王子赫克托耳，因而惹怒了赫克托耳的保护神阿波罗，于是太阳神阿波罗用毒箭射中了阿喀琉斯的脚后跟，葬送了这位勇士的命。后人常以“阿喀琉斯之踵（脚后跟）”譬喻这样一个道理：即使是再强大的英雄，他也有致命的死穴或软肋。

总之，脚后跟似乎总是跟创伤连在一起的。脚，是一个人的根基。而对一个人来说，家庭中尤其母亲是人格形成的基础，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所以，梦中的脚后跟，暗示着这个来访者的创伤，主要始自于早年母爱的创伤。

最后说一下蟾蜍。蟾蜍，俗称癞蛤蟆，被中医认为是五毒之一，但是从它身上提取的蟾酥则是中医传统名贵药材之一，是六神丸、梅花点舌丹、一粒珠等31种中成药的主要原料。毒，从心理分析的意义上讲，象征伤害。毒药的药用价值，则象征心理治疗功能。无论中医还是荣格及荣析派心理分析师都认为：毒药亦是解药。
     蟾蜍的意象表达出两个隐喻：女性与月亮。《淮南子·精神训》载：“日中有踆乌，而月中有蟾蜍。”南朝梁刘昭注曰：“羿请无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之以奔月……姮娥遂托身于月，是为蟾蜍。”古人认为嫦娥是月魄之精，并化身成蟾蜍[15]。弗朗茨指出，神话中青蛙大多显示为男性特征，蟾蜍大多显示为女性特征[16]。因此，这个梦一再暗示来访者的主要困扰，很可能来自于与女性特别是与母亲的纠结。

    蟾蜍与青蛙很相似，是水、陆两栖类动物。水，又是潜意识的象征。在荣格派看来，青蛙从水中跳跃到陆地，象征潜意识的意识化，是转化的隐喻。荣格派心理分析师、日本心理学家河合隼雄认为：青蛙是有“在无意识的冲动下被意识化的明显倾向”的事物，蛤蟆与青蛙类似，可以认为它也具有这一意义[17]。

    综上所述，梦中的蟾蜍，既暗示着母亲的纠结、伤害，也昭示着治愈、转化的可能。而梦中咨询师感觉到蟾蜍“趴在脚后跟之上”，正说明来访者试图超越这一伤痛的企盼与努力。

值得一提的是，在随后的心理咨询工作中，基本上印证了咨询师梦中的所有预示。特别令咨询师大吃一惊的是，在第三次咨询中，来访者突然向咨询师详尽描述了他意象中的一只蟾蜍，与咨询师梦见的蟾蜍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蟾蜍背上的图案有差异。

至于梦的后半部分“趴在脚后跟之上，粘乎乎的，非常不舒服。于是，我就想甩掉它，却怎么也甩不掉”，则涉及移情和反移情。这一部分的内容，将会在下文中做详细分析（见《梦对心理咨询的启发意义（2）：移情与反移情》，齐亚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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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梦的解析》第107页，弗洛伊德著，孙名之译
[2]《荣格自传：回忆梦思考》第137页，荣格著，刘国彬杨德友译
[3]《病人与精神分析师》第14页，Christopher Dare，Alex Holder著；[英]Joseph Sandler，[德]Anna Ursula Dreher编；施琪嘉，曾奇峰，肖泽萍等译
[4]《给心理治疗师的礼物》第230页，[美]Irvin D .Yalom著, 张怡玲译
[5]《心理学的反思》，荣格
[6]《潜意识与心灵成长》第8页，[瑞士] 荣格等著，张月译
[7]《给心理治疗师的礼物》第248页，[美]Irvin D .Yalom著, 张怡玲译
[8]《潜意识与心灵成长》第249-250页，[瑞士] 荣格等著，张月译
[9]《荣格文集》卷八第255页
[10]《潜意识与心灵成长》第29页，[瑞士] 荣格等著，张月译
[11]《释梦——从弗洛伊德到周易》，李孟潮
[12]《分析心理学与梦的诠释》第108页，[瑞士] 荣格著，杨梦茹译
[13]《分析心理学与梦的诠释》第74页，[瑞士] 荣格著，杨梦茹译
[14]《客体关系心理治疗》第12页，[美]谢尔登·卡什丹著，鲁小华等译
[15]《莲花：自性的象征——东方女性的梦中意象》，许浚、冯建国、申荷永
[16]《童话心理学》第203页，[日本]河合隼雄著，赵仲明译
[17]《童话心理学》第203页，[日本]河合隼雄著，赵仲明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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