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对于重型心理障碍共病人格疾患的来访者，心理咨询或心理治疗的实质其实是帮助来访者重塑人格。即帮助来访者重新建立一个新的、健康的自我，去替代旧的、病态的自我，达到心理咨询或治疗的目标。如何重塑人格？动力学派大致有两种意见。一种是分析派，一种是关系派。前者强调技术，用技术去改造病人；后者强调关系，用关系孕育来访者新的自我。当然，除了象牙塔里的学院派。真正在一线从事咨询实务的临床工作者，其实都是综合派。因为临床工作者不可能像学院派那样只考虑学术上的政治正确，帮助来访者真正好起来可能并不像建构理论、写点论文那么简单。只是咨询师的个人风格不同，可能在综合中更偏向那一边而已。笔者本人更倾向于关系，就如同我的来访者所说：“我根本没有这种体验，就如同我没有吃过的食物，怎么能从语言描述中去感受它真实的味道。”

偏爱技术，其实更满足的是咨询师。技术活儿的出彩，更能体现咨询师自我独特的职业价值；而关系的投入，就有点像干苦力活儿，它更仰仗的是咨询师的职业情怀。

比较讽刺的是，美国的前辈亚隆早就证明了，在帮助来访者改变的过程中，其实关系比技术更重要。在他与来访者共同完成的心理治疗双盲研究的一手资料中。当他对来访者的进步归因，陶醉于自己伟大的解析中时，来访者却真实地反馈他：“你说了什么，我其实都不记得了，我被触动的是某次你不经意动作传达给我的善意……。”

动力学心理治疗疗效相关研究也证明，长程心理治疗的疗效机制，关系占百分之六十以上，技术与其他因素只占百分之四十。

在心理咨询或治疗的投入上，笔者最钦佩的前辈是英国的罗森菲尔德（Herbert A.Rosenfeld)，他在治疗重型精神障碍来访者时，咨询设置做到了一日一次(僵局与诠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感叹：天，这怎么可能？！一日一次，对咨询师意味着什么？

纸上得来终觉浅，实践得出的真知才可能让人真正信服。当我的长程来访者在咨询中感悟到：咨询师为我做咨询，是排除了一切，在那个时间点，而且是年复一年，数年不休。这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情感连结。如果这都不能证明我有价值，还有什么能证明我有价值时。我坚信，心理咨询行业是不可能被AI或AGI所取代的。

咨询设置本身具备疗效意义。然而，在日常的咨询实践中，这一点却难以被提及，因为它实在是太简单、太不起眼，太不容易出彩了。

然而，坚持咨询设置本身，却是对咨询师职业素养的最大考验。因为，它并非容易做到，特别是在长程心理咨询（或心理治疗中）。

来访者A君，长程咨询来访者，与我的咨询已经超过十年。表面症状是强迫症，共病人格疾患，属于中等功能的边缘型人格结构。他在成长过程中，感觉被父母忽视。

以下是一次咨询会谈节选，标题与着重号为作者所加（在匿名保护的前提下，部分暴露会谈内容被来访者知情同意）。

梦中领悟到：咨询师是排除一切来为他做咨询，并且在那个时间，咨询师只属于他之后，躯体化症状立即消失。

这可以与从小以来感受到的，不被父母看到，关注，重视联结。

……

来：我想讲我昨天晚上做的一个梦。

……

好像有人来我家里做客呢？好像是吃午饭的一个场景。

然后我吃完饭走出门外。农村的房子你知道啥，走出门外就是外面。

咨：嗯。

来：走出门外。农村的房子，门外面有一个叫。农村叫的一个，院坝。

……

吃午饭，大概吃完午饭两点来钟。我发现天像晚上一样黑。

反正不明亮嘛。可能有点像日食或者月食，天狗吃月亮。反正很阴暗，像晚上一样伸手不见五指，很黑。

大概是我对这种阴暗很困惑。我亲戚的儿子，走出来也觉得困惑，就给气象台打电话，问工作人员，这个天是怎么回事。然后，他打完电话不久，好像天就下起了雨。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下雨的同时呢？我发现，天又恢复了正常。

咨：嗯。

来：这个时候下的雨不大不小。反正雨下得不停。这个时候呢？我就在想，经过那么一个过程。这个时候我在想，我想起晚上七点钟还有心理治疗。但我那个时候我在老家。

我做治疗要回单位（来访者与我做的是网络视频）。

我就有点担心。我担心怎么去单位。

我担心怎么去的同时，这后面就非常重要了。

我担心怎么去，我就产生了一种感觉。牵出心理治疗这个事情之后，我就产生一种感觉。我感觉。因为晚上梦中也明确，是晚上七点的治疗。

我感觉治疗师是排除了一切来做这个事情。

这里暗含了一个东西。

晚上七点这个治疗时间，治疗师他只属于我。

咨：嗯。

来：这是属于发散出来的。

因为担心晚上的治疗就牵出了晚上的治疗的事情。我产生的一种主观感觉就是，心理治疗是治疗师排除一切来完成的。

我说的是主观感觉。醒来觉得，那如果有不可抗力还是不行。

但我主观感觉，预约的时间点，是治疗师排除了一切来做这个事。

咨：确实也是如此。

来：那么，我产生这种感觉呢？似乎排除一切来为我做治疗。这种主观感觉的东西。

这样一个东西，好像让我身体相对来说不受躯体症状的折磨。

起来之后，醒来之后，我也发现躯体症状不在了呢。

梦醒之后，回到了现实。我知道晚上七点的确有心理治疗。

梦中的意思是担心晚上的心理治疗要如何去。然后，产生一种感觉。约好的时间，治疗师是排除一切为我做治疗。

这样一种感觉。治疗师排除一切为我做治疗，这样一个心理上的东西嘛，基本上可以达到没有躯体的效果。

梦到了咨询师要为他做咨询，而现实也是咨询师要为他做咨询，主观愿望与客观现实相吻合——这种吻合正如温尼科特所云，“婴儿创造了母亲的乳房的意义”。这不仅满足了婴儿的自恋，也让婴儿体验到了自我的价值——是体验而非知道。

这与过去的梦是梦，现实是现实，梦与现实的巨大反差让来访者的痛苦是截然相反的。那意味着自恋幻想只能是自恋幻想，自恋幻想无法转化成自我价值的情感根基。主观愿望与客观现实的结合，打破了过去自恋幻想无法转化成自我价值，而只能在来访者的内心世界中空转，犹如失去了恒星的行星，在无边的宇宙中飘荡。内心是永恒的空洞，自恋无法驯服的全能与无局限性，正是想要填满这个无边空洞的绝望动力。

梦结束之后，我回到现实，也立即明白，晚上七点有心理治疗。

也就是，梦与现实吻合。

与我过去，梦中醒来。是白日梦。梦是梦，现实是现实那种感觉完全不同。那是梦是一回事，现实是一回事，完全连结不起来。

但这个梦，是晚上七点做治疗，醒来也是晚上七点要做治疗。

这种相吻合的感觉特别好吧。

咨：梦不再是梦。

梦是一种主观意愿，主观意愿与现实结合在一起了。

来：嗯。

梦中治疗师是排除一切来做这个事，我也是排除一切来做这个事。

也就是说，我治疗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对心理治疗的一个现实感受嘛。

是呀。做治疗的这五十分钟，见不了任何人，做不了任何事呀。哪怕你心中最重要的人，你都不能给他这个时间。

也许，从现实生活来讲。估计没有什么工作跟心理治疗完全一样。哪怕是那些做重大手术，也只是。也不见得是这种定得相对稳定的，什么时候做就什么时候。

哪怕做手术，也只定那一次手术。不像心理治疗，每周一两次，雷打不动嘛。

哪怕总统这么重要的人物，总统会晤也有改变的可能。

而且会晤也不是经常。

我说的现实生活，找不出跟心理治疗这样保持一个稳定的连结。

这种稳定的连结是弥足珍贵的。

因为把所有的人与事，都放在你的工作之后了。

我说的这种心理感受。治疗师把所有的人与事都放在心理治疗之后。那么，我大概要表达的可能就是，这不是价值什么是价值。

这个都不能证明我有价值，什么能证明我有价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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咨询师黄手帕简介：

中科院心理所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专业毕业，西南大学应用心理学在职研究生；2002年获得重庆市心理咨询师职业资格证书；重庆市心理学会会员，重庆市心理咨询师协会理事，国家注册心理咨询师,中国科学院心理学研究所高级签约咨询师；重庆黄手帕&心旅心理咨询有限公司创办者；职业心理咨询师。

心理动力学取向心理咨询师，参加过精神分析、认知行为、存在人本、催眠、意向对话、沙盘、箱庭、正念、叙事、短程焦点、萨提亚两性关系、NLP、EAP，团体辅导、团体心理治疗、同性恋等各种专业培训。

 接受个人体验一百余小时，接受各学派、各种类型的专业督导300余小时。

 在十余年万余小时的个案咨询中，以心理动力学为主导，整合所学各个流派的理论与技术，结合人生经验和工作经验，形成了自己相对成熟的咨询风格。

 工作理念：不唯书、不唯上，只唯实，陪伴和帮助来访者去经历解除心理痛苦的过程，获得成长，享受人生。

 咨询专业领域:自杀危机干预，抑郁、焦虑、强迫、恐惧、疑病等各种情绪障碍，神经症、人格偏移(边缘、自恋、依赖、回避、分裂样等)长程心理咨询；失眠/心理创伤/居丧/人际关系问题/各种适应障碍/亲子关系/情感婚姻/发展性危机/同性伴侣问题/同性恋自我发展问题/性心理问题咨询等。

 工作感悟：

心理咨询需要把我们的内心贡献出来为来访者工作，因此修炼自己的人格和学习一样，是从事这个职业所需要的永远止境的成长，感谢来访者愿意与我们一起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