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母亲——症状的保护机制与积极意义

摘要：对于成年个体健康心灵的构建来说，不可缺少的是，成长过程中获得现实母亲正常功能的母爱灌注与健康母亲功能的内化。但因为各种原因缺失成长中健康母爱灌注的心理疾患者，他们可能会发展出母亲功能的替代品——死亡信念，他们可能用死亡信念来替代母亲的涵容、抱持、情绪调节等心理功能。笔者用“死亡母亲”指代使用死亡信念来替代部分母亲功能的心理机制。使用这种心理防御机制虽然可以暂缓内心的情绪痛苦或者情感饥渴，但这种饮鸩止渴的方式可能要付出的代价却是抑郁的恶性循环或付出生命的代价。因此，研究“死亡母亲”这一课题，无论在病态心理学或心理咨询学上都有非常积极的意义。

在战场上，威武强壮的士兵，顶着枪林弹雨冲锋。当他们被火龙一般机枪子弹打穿肚皮，被呼啸而来的炮弹炸断手足，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号时，他们呼唤的一定是妈妈。而不是爸爸。这是为何？
人类同许多哺乳动物一样，从出生开始，就与自己的母亲建立了强烈的依恋关系。是母亲（也可能是母亲功能的代理者——养母、婆婆等）在饥饿时，给他们提供食物；是母亲，在他们寒冷时提供温暖的怀抱；是母亲，在他们恐惧不安时，提供保护和安慰；是母亲，在他们身体虚弱时提供照顾；是母亲，在他们寂寞和孤单时，提供陪伴；是母亲，在他们探索世界或融入社会感到害怕或受到挫折时，提供鼓励与支持。母亲，不仅用乳汁哺育自己的孩子，还发挥母性功能给孩子的成长提供精神上的营养。健康的成人，靠母爱的浇灌构建自己最基础的人格核心。

母亲或者母亲功能，因此被我们内化成了人格当中不可缺失的一个组成部分。我们人格当中这个内化的母亲，总是在我们遇到困难时给予我们帮助。帮助我们应对恐惧，应对痛苦、应对焦虑、应对生命当中的挫折与困难。
而假设，个体在成长过程中，应当获得的健康的母亲功能缺失或者扭曲，个体精神世界的缺失，如何去填补呢？
笔者在自己咨询个案中，发现了母亲功能的一种替代——死亡。准确地说，是死亡的信念。个案用死亡信念替代部分的母亲功能。因此，笔者将个案运用死亡信念替代部分母亲功能这种心理机制，命名为“死亡母亲”。
举两例临床个案片断：
S小姐是一名重性抑郁症患者，跟父母，特别是母亲的关系很糟糕。咨询前有严重的自杀与自残信念与行为。有过一次不成功的自杀行为。心理咨询一段时间后，对生活、对生命有了新的、健康的信念，但内心对新的信念产生了严重的冲突。以下临床片段，是我们探讨这个冲突的过程。

咨：新的信念让你无法去死。那我们可以探索一下：能死有何好处？不能死有何坏处？
来：嗯。就是，感觉这个新的它就没有退路了。我现在好像死就是唯一的退路。就是，以前的那个样子就是还觉得，死亡还能给我一种安全感。就是想到……
咨：大不了就死了。
来：对。活起发生什么东西都可以接受。在意的东西都可以不用在意。也不用对自己要求这么多。因为不用考虑这么多事情。现在活起都是得过且过。
只是现在有人希望我还活起，那我就按照他们的想法先活。一旦他们的意愿没有这么强烈后，我也可以去死。因此，现在不是为自己而活。不为自己而活，许多事情都无所谓了。
如果换一个信念，感觉自己要很认真去生活。再也没有借口退缩。
以前说要去死，不会觉得做了一件多么过分的事情。如果现在有新信念了，还要去死，感觉很不好。
感觉死亡像一个背后的支撑，可以大胆去做事。不用担心别人不喜欢你，你做了什么错事没有关系，反正我背后死都会接住我，你不会担心。
我也害怕死亡。只是我想要通过死亡寻求安全感的动机让我拒绝它。我丢下了它，没有人给我信心也没有给我力量。
咨：我理解了。
你刚才给了一个最好的注解。
死亡，是你的退路、支撑、接纳，给予你勇气。

如果把死亡换成母亲，那每个人（对你的想法）都可以理解，不会觉得荒唐。

L先生是一位自我封闭的重度抑郁症患者，母亲在他出生后就忙于自己的学业，母亲功能缺失。从十八岁就开始接受精神科治疗，与断续的心理咨询十年，效果不明显。我们在一起稳定地工作三年后，他开始恢复社会功能，可以谈恋爱，也坚持工作有半年时间了。基本达到了他来时所提的两个咨询目标：能够恋爱与工作。但他依然抱怨心理咨询对他作用不大。来访者的抱怨并不完全都是阻抗，仔细聆听来访者的抱怨，可以促进我们的工作。虽然来访者不一定能讲清楚他的抱怨，但如果咨询师不阻抗来访者的抱怨，而围绕着他的抱怨去工作，咨询就会取得突破。
在这次抱怨后不久的一次咨询中，L好奇地询问我，为何抑郁症患者一旦产生了死亡的信念之后，就再也拿不掉了？
我给他做了“死亡母亲”功能的解释，他很认可。

来：死亡母亲。我要点赞！你这个课题很好。
为何这么好？因为她真的是万能的。我遇到困难时。她可以帮我在随时随地。面对所有的事情。
别人骂了我。我说我要死了，情绪马上降低下来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我这辈子最向往得到的就是这个东西。
咨：是的。我完全赞同。你举这个例子说明，“死亡母亲”在此时对你而言，有帮助你迅速调节情绪的功能。
不过，我也要请你注意到，它之所以是替代母亲而不是真正的母亲，是因为真正的母亲帮助你调节情绪，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特别是死亡的代价。
来：对。
咨：既然“死亡母亲”的功能，对你而言，是帮助你迅速调节情绪。那我们是否也可以看一下，看我们能否找到不需要付出死亡代价，也可以调节情绪的办法？
……
精神分析的许多概念来源于临床实践，这是来访者与咨询师的共同贡献。来访者提供心理活动材料，咨询师提供反思结果。“死亡母亲”的概念，也希望能激起同道的探讨或研究，以充实这个课题。研究“死亡母亲”这一课题，无论在病态心理学或心理咨询学上都有非常积极的意义。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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咨询师黄手帕简介：
中科院心理所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专业毕业，西南大学应用心理学在职研究生；2002年获得重庆市心理咨询师职业资格证书；重庆市心理学会会员，重庆市心理咨询师协会理事，国家注册心理咨询师,中国科学院心理学研究所高级签约咨询师；重庆黄手帕&心旅心理咨询有限公司创办者；职业心理咨询师。
心理动力学取向心理咨询师，参加过精神分析、认知行为、存在人本、催眠、意向对话、沙盘、箱庭、正念、叙事、短程焦点、萨提亚两性关系、NLP、EAP，团体辅导、团体心理治疗、同性恋等各种专业培训。
接受个人体验一百余小时，接受各学派、各种类型的专业督导300余小时。
在十余年万余小时的个案咨询中，以心理动力学为主导，整合所学各个流派的理论与技术，结合人生经验和工作经验，形成了自己相对成熟的咨询风格。
工作理念：不唯书、不唯上，只唯实，陪伴和帮助来访者去经历解除心理痛苦的过程，获得成长，享受人生。
咨询专业领域:自杀危机干预，抑郁、焦虑、强迫、恐惧、疑病等各种情绪障碍，神经症、人格偏移(边缘、自恋、依赖、回避、分裂样等)长程心理咨询；失眠/心理创伤/居丧/人际关系问题/各种适应障碍/亲子关系/情感婚姻/发展性危机/同性伴侣问题/同性恋自我发展问题/性心理问题咨询等。
工作感悟：
心理咨询需要把我们的内心贡献出来为来访者工作，因此修炼自己的人格和学习一样，是从事这个职业所需要的永远止境的成长，感谢来访者愿意与我们一起成长。